一九四九年,我解放大军势如破竹解放全国大陆后,华南的一小撮蒋军,从雷州半岛落海逃命,企图固守海南岛,与我军顽抗。
当蒋军装载最后一批陆军和军械登船逃走的时候,我军的先头部队已插到了海岸边。
敌护卫舰“泰华”号舰长艾德华,见我军向岸边冲来,正要夺取停靠在那里的木船,便冷冷地一笑:“我要用炮弹告诉共军:什么是兵舰,什么是木船!”
敌人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几百只船堆里,木船被炸毁了。随后,敌人便撤向海南岛。
我军在靠近海滩的渔村驻扎下来。“钢铁第一连”的连长肖丁从营部开会回来,在连部门前看见一个老渔民,便向他打听附近有没有船只,哪知老渔民一句话也不说,走开了。
肖丁楞了愣,走进连部,看见门后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。通讯员小洪告诉他说:“这儿除了那姑娘外,还有个老爷子,就是你进门碰上的那个。”
肖丁观察了一下住屋,这里一共是两间房,正房做了连部,老渔民和他的女儿只能挤在偏房里。肖丁一见很不高兴,批评了小洪。
肖丁叫小洪把连部搬到偏房去,把这间屋子让给老汉和姑娘住。他发现那姑娘站在一边听,就住了口,帮小洪收拾东西。
晚上,老渔民回来了。一进屋,他看见连部搬到隔壁去了,很惊讶。他女儿悄声跟他说:“这大军,名不虚传。看那连长,一进门就叫那小兵搬房子······”
老汉名叫金大义,老伴早死了,和女儿金小妹靠打鱼度日。他听了小妹的话,也不讲话,给自己倒了一碗酒。正要喝,肖丁进来了。
肖丁在桌边坐下。正想找话说,不料老人先开腔了:“又是找船来了?”肖丁欣喜地回答:“你老人家可真猜对了!”
金大义喝了一碗,问:“你们有兵舰吗?有飞机吗?”他望着肖丁,充满感情地说:“琼州海峡底下,穷人的骨头还少吗?六十年来,多少人死在洋枪洋炮兵舰底下······”
肖丁说:“木船会被打碎,人会晕船,还会有更多的困难······可是我们要用木船解放海南岛!”老汉不相信木船能解放海南岛,自己又不能说服肖丁,便回答说:“村里的船,我也说不清!”
肖丁失望地看看老汉,又看看小妹,告辞出来。刚走出门口,听见小妹和她爹吵起嘴来了。肖丁走进连部,熄了灯,躺在小竹床上苦苦思索,他怎么也睡不着。
他出了连部,到海边去走走。经过一片废蔗田时,腿上不觉触到一件东西,拨开芭蕉叶一看,啊!里面藏着一只船!
接着他又发现了另外四只船。他仍旧把船遮盖好。在回连部的路上,他心里十分高兴,轻轻哼起心爱的连歌。
走进连部,看见指导员苏诚出外联系船只回来了。肖丁压抑着喜悦,暂时没把这消息告诉他。苏诚却与他说起了到地方上联系船只的经过。
等苏指导员吃好饭,肖丁眉飞色舞地说开了:“老苏,刚才我发现五只船,但是不知船主是谁。”苏指导员高兴地说:“发现了船就好办,船主总是可以找到的。”
第二天清早,肖丁和苏诚去看了船,苏诚马上命令二排长、三排长和几个船工出身的战士,起出了那五只船,又叫三排长敲起大锣,召唤船主来领船。
村里的人听见锣声,都好奇地站在远处张望着。苏诚说:这里刚解放,群众对我们还不了解,要多做群众工作。大家就坐下来研究,一个战士说:“我们正需要船,又没有人来认领,为什么不用它?”
正谈着,沙堤那边来了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军人,他是前线指挥所的丁司令员。他来找肖丁和苏诚研究工作的,看见同志们在研究问题,便站在一旁听。
苏诚一抬头,发现丁司令员站在船边,便站起来招呼。丁司令员说:“群众的船,要交给群众,你们的意见很对,要多做群众工作。”
接着司令员找了那个战士,一边走一边说:“当时你为什么要参军?”那个战士说,因为解放军好。司令员问他好在哪里?他笑着回答:“因为解放军是为着我们穷人的。”
司令员说:“要是我们当初把你家一块地、一间破草房搬走了呢?”战士笑着说:“那破房瘦地你搬不动。”司令员这时把语气加重了:“可这船能搬动就搬了?”那战士一听,才认识自己思想上的不足。
从这次以后,肖丁和苏诚一面动员战士做群众工作,一面组织战士修理船只。不几天,那五只船修得象新的一样。肖丁召集全村群众开大会,叫船主把船领回去。
渔民们还有点不相信,都站着不动。正在这时,两架敌机向这里飞来。战士们把船推到水里,准备分散隐蔽。小妹忽然奔到一只木船上,掌住了舵。
敌机低空盘旋,扫了一阵机枪,飞走了。肖丁问小妹:“小姑娘,这船到底都是谁家的?”小妹调皮的说:“谁在上面掌舵,船就是谁家的。”肖丁这才恍然大悟。
小妹忽然叫起来:“血!”肖丁顺手一摸,发现自己头上挂了彩。他不在乎地说:“小意思,破层皮儿!”小妹要撕披肩给肖丁包扎,被肖丁止住了。
肖丁回到连部,快活地告诉苏诚,船主都已找到了。
苏诚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,肖丁回答:“咱们的决心不变,今晚上一面保护群众捕鱼,一面练练海上作战本领。”苏诚被他的决心所感动,同意出海一次。
正说着,二班长来了。肖丁高兴地招呼:“来得正好!二班长,你不是渤海的渔民吗?想不想干干老行当?”二班长说:“扬帆追鱼吗?想啊!”
肖丁告诉二班长,他打算把连里在江湖河海漂过的人组织一下,今晚上干它一场。二班长大喜道:“武装护渔?行啊!请连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!”肖丁同意了。
当天下午,二班长向船主们分别进行了动员。船主们听说武装护渔,都很高兴,马上竖了桅,挂上帆,洗好网,做好出海的准备。
夜晚,全连战士送肖丁、二班长和另外七八个战士到海边。肖丁他们分头走到五只船上,起了锚。小船带着渔火,向海上漂去。
肖丁和二班长坐在金家的船上。大义象个指挥员,站在船头;小妹敏捷地操舵。肖丁却在核算着:哪儿安置指挥员,哪儿安置步枪和冲锋枪手······
二班长问肖丁头晕不晕,肖丁说:“我根本不相信头晕那码事,我相信阶级觉悟可以战胜一切!”二班长摇头笑了笑:“两码事。嘿嘿!”
二班长掏出一块咸菜,塞到肖丁手里说:“拿着吧,吐的时候啃一口。”肖丁起初不要,经二班长再三劝说,才装到口袋里。这时,船已来到深海,开始撒网捕鱼了。
肖丁经不住小船的颠簸,跌倒了。大义和二班长赶 去扶他,被肖丁推开:“大爷!别管我,我就是尝尝滋味来 的。你们快打鱼吧!”
一网又一网的鱼打起来了,银色的鱼在鱼舱里蹦蹦跳跳。此刻,肖丁头晕得厉害,一阵接一阵呕吐。他想啃一口咸菜,刚举到嘴边,手又无力地垂下了。
大义扶起肖丁,端水给他喝,叫他喝了再吐;一边对小妹说:“鱼打得差不多了。升篷回家!”
小船撑起了篷帆,乘风返航。二班长挎着冲锋枪,警惕地注视着前方。行不多远,忽然发现海面上有一道白光。
二班长喊声“不好”,吩咐灭灯。渔火灭了。二班长凑近肖丁报告“连长,发现灯光!有敌情!”肖丁一跃而起,摸出了匣枪问:“哪儿?”二班长指指海面上的探照灯光柱。
一会,又增加了一道白光,两道白光在海面上交叉着搜索。看模样,是敌舰发现了渔火。肖丁命令二班长落篷,砍倒桅杆。
现在,可以清楚地看到,一艘敌军舰正朝着这里开来。这时,小船已失去行动能力,正随浪向敌舰漂去。二班长准备跳到漂在后面的桅杆上去,用火力引开敌人。
肖丁阻止了二班长,叫大义把住舵。大义说:“把什么舵,我背你跳海,有我这把老骨头就有你肖连长!”肖丁紧紧抓住他的手,要他别那么做。
说话间,小船和敌舰靠得更近了,舰上的炮塔、舰桥,连炮筒都可以看清了。肖丁下定决心,要机智地战胜敌人。
肖丁吩咐大义和小妹进舱去,叫二班长掌好舵。渐渐地,小船接近了敌舰,进入黑暗区死角。
小船与敌舰的距离不满百米了,敌舰掀起的大浪,扑头盖脸的冲来。大义把一块潜水用的大漂木给肖丁拴上。肖丁没说什么,只握了握大义的手。
肖丁喊了一声:“上靠!”二班长咬一咬牙,狠命向外推舵。小船象大吃一惊似地,猛然一跳,向敌舰窜去。
敌舰和小船擦身而过,显然,敌人并未觉察。肖丁长长出了一口气:“真玄哪!可不知道那几只船怎么样?”大义看着敌舰去的方向答道:“不要紧。兵舰拐弯回去了。”
小船安全返航,来到部队驻地金沙角。苏诚、小洪和一群战士把肖丁抬上担架。肖丁握握苏诚的手说:“冤家路窄,碰上啦!可惜手边没重武器,要不我狠狠揍它一顿!”
肖丁问起其他几只船回来没有,苏诚说:“早回来了。”他脱下自己的棉袄给肖丁盖上,又说:“看你晕得这样厉害,好好休养几天吧!”
担架走了几步,肖丁问二班长今天是谁值星?二班长说:“我。”肖丁布置他平整村西的沙地,动手搭天桥、浪木、秋千······,准备旱练。
隔了一天,旱练场地建成了。连部邀请一些青年渔民当教练,练游水,练秋千,练吊绳。肖丁也顾不得休息,到各排去检查旱练情况。
傍晚,战士们训练完毕回村时,忽见大义和一个叫二公的老人,一个手举红帖,一个手举托盘,带着全村的老老小小站在村口。
苏诚上前问大义:“有事吗?大爷!”大义庄重地说:“有事。请同志们往这边升一步。”战士们排成横队与群众面对面站好。二公就高举红帖念起来。
二公念完了。肖丁举起拳头,高喊口号:“感谢人民支援!”接着,大义从托盘上拿起三碗酒,自己一碗,给了苏诚、肖丁各一碗。他们举起碗,一饮而尽。
几天以后,前线指挥所得知了这事,请他们派一位同志去汇报。肖丁可为难了,对苏诚说:“司令部把咱当了全军的典型,咱干了些啥呀!你想想该怎么说。”
肖丁请苏诚到前线指挥所去汇报,顺便向丁司令员谈谈今后的行动计划。他打算再旱练四五天,全连出海一次。
到了第五天,丁司令员跟着苏诚一道来了。肖丁向司令员介绍了大义。丁司令员和他们一起研究了出海演习的计划,检查了他们的准备工作,同意他们当天晚上出海。
战士们、渔民们都行动起来,到了傍晚,海边上紧张热闹,战士们个个斗志昂扬。
丁司令员和肖丁谈了这次出海的意义。他说,这次出海,是整个战役计划成败的关键。肖丁听了,觉得十分奇怪。
司令员解释说:“你们是全军第一个出海的连队,如果和敌人遇上,就考验出木船能不能打兵舰这个重大问题。”肖丁坚定地回答:“一定能!”
丁司令员送肖丁到海边。肖丁上了船,司令员最后指示说:“真要遇上敌人,一定要抢上风,百米之内再开火。还要注意临危不乱,沉着果断!”
七点整,六只单桅船乘着海风出发了。二排长乘的是二号船,走在最前边,肖丁乘的是一号船,他的船上有二班长、小洪、机枪手老陈和两名六O炮手,掌舵的是小妹。
小船接近深海的时候,敌人的一架夜航机在他们头上盘旋。六只船的尾灯一下子全熄灭了。
海上起了风,船队在浪涛中行进。这时,苏诚的船上传来小喇叭声,小洪向肖丁报告:“指导员说······晕船,都晕船。”
肖丁知道这会船队已接近主流,看看船上的人,大部分都躺下了,显然晕船很严重。便叫小洪吹喇叭打信号,问指导员预定的深海课目是不是继续下去。
指导员回话说:“船队应退入我军岸上炮火控制区内,避免损失。”肖丁同意指导员意见,叫小洪打信号,命令四、五、六号船立刻返航。接着,又联络了走在前面的二号和三号船。
三排长负责的三号船接到信号,很快地扬帆漂过来。等三号船落帆靠帮时,肖丁问三排长:“二号呢?”三排长回答:“联系······不上。”
肖丁命令三号船立即返航。他走到小妹跟前,对小妹说:“小妹,咱得辛苦一趟,去找二号船。”小妹点点头。
这时,主流附近行驶着敌“泰华”号护卫舰和“武威”、“武运”两艘炮舰。他们接到夜航机的侦察报告后,一齐出动,开始搜索我军的木船。
此刻,二号船正在海上颠簸。二排长满头大汗地吹着小喇叭,却听不到回答。舵手二公对他说:“也许他们都回去了。咱们也回吧。”二排长摇摇头:“没有命令,不能回去,往左面找!”
二排长找肖丁,肖丁也正在找他们。东方发白时,肖丁听到北面传来敌舰阵阵炮声,他举起望远镜一看,对小妹叫:“满篷!小妹,满篷!”小船扬帆掉舵,向炮弹爆炸方向驶去。
被敌舰轰击的正是肖丁要找的二号船。此刻,他们的船已身受创伤,不能动了。二排长发现肖丁的船急驶而来,叫了声:“连长!”眼睛被泪水遮住。
为了掩护二排长他们,肖丁命令二班长准备小炮,二班长目测了一下,敌舰离木船有一千五百米左右,小炮够不上。肖丁一挥手说:“叫叫阵,把它吸引过来!”
炮弹一发又一发的向敌舰打去,落在海面上。追击我军木船的“泰华”号舰长艾德华,冷冷地笑了声:“这简直是游戏。”他命令副长向木船开火。
敌舰的前后主炮一齐射击。打了几发炮弹,艾德华下了停止射击的命令,对副长说:“准备俘获敌船!”
“泰华”号离肖丁的木船两百米时,突然停止,利用滑行向小船靠拢:一百米,五十米······敌舰上传出喊话声:“共军弟兄,准备结缆,准备······”
“泰华”号开始向木船靠帮。肖丁的眼睛紧紧盯住敌舰,周身的血都冲到脸上。他耳边响起司令员的教导:“临危不乱,沉着果断!”
一条缆绳从敌舰向小船抛来,因为没人接,又慢慢的抽回去了。敌舰上不住传来叫话声:“木船结缆投降,否则尸骨无存!”
唰!又一条缆绳向木船抛来!肖丁猛抬头,一伸手,抓住缆绳。木船上的人都被肖连长这个举动惊住了。
肖丁拼着全力倒缆绳,压低声音说:“手榴弹!”二班长明白了,立即拧开手榴弹。其他的战士也照样做了。
肖丁飞快地将缆绳绕到桅杆上,喊了声:“抓住尾巴了,打!”一排手榴弹飞上了敌舰后甲板。敌水兵立刻倒下一大片。
战士们的手榴弹雨点似的落在敌舰上。敌人死伤很大。艾德华惊惶失措地喊:“开车!开车!砍断缆绳!·····.”
钢缆砍断了,敌舰狼狈逃跑。肖丁望着远去的敌舰,不满地说:“唉!还以为能抓住个把兵舰,折腾了半天只捞了半截钢绳!”
敌舰逃到一千米处,向肖丁的船开炮。在激烈的炮火中,船被砸断了,一位六O炮手牺牲,肖丁的腰部也负了伤。二班长和小妹赶忙游去救他。
幸好苏指导员的船赶到,拖着被炸坏的船只退入我军岸炮控制区。敌“泰华”号连打了几十发空炮,给英雄的一号船送行······
当他们驶近金沙角时,沙滩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,有战士,有渔民,他们挥动着手里的帽子,向归来的木船欢呼。肖丁和苏诚感到很奇怪。
肖丁听到岸上传来“欢迎钢一连”“欢迎木船打兵舰的英雄”的口号声,心里很不安的说:“欢迎我们?这可真是,我们还没抓住兵舰呢!”
苏诚扶肖丁坐到桅杆下,关切地问他受伤情况。肖丁说:“不要紧,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。下船你把我扶一把,就说扭伤了腰得啦!”
肖丁上了岸,向司令员报告了船被敌人击毁的经过。自从船队出海后,丁司令员整整一夜站在海滩边,看到他们归来,心里比什么都高兴。
丁司令员听完肖丁的话,突然爆发一阵大笑:“我并没有讲你们获得什么辉煌的战绩,但是,有史以来,用一只木船把一千五百吨的钢甲舰打得狼狈而逃,你们还是第一个!”
在丁司令员说话的时候,肖丁已昏倒在苏诚怀里。战士们忙把肖丁抬到吉普车上;丁司令员脱下大衣,给肖丁盖好。
吉普车将开动时,肖丁醒了过来,看见指导员在旁边,轻轻地叮嘱了一句:“打······打海南岛可别忘了我!”苏诚点点头:“你安心休养吧!”
却说敌舰“泰华”号被一号船打得狼狈逃走后,舰长艾德华回到总司令部汇报。他对他的上司—海军上将说,他们这次又获得了“辉煌的战果”。
敌海军上将两眼冒火,狠狠地盯了他一眼:“说谎!一个军人谎报军情,无耻!无耻!”艾德华故作冷静地说:“总司令!您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海军主力舰长。”
“海军?我是非常时期的海南陆海空总司令!”敌上将一边走,一边说,“痛心呵痛心!党国用重金栽培你,上了英国又上美国·····.”
这时候,有个副官送来一份电报,说:“海军部同意司令对艾德华中校的·······”艾德华一听,顿时面孔发白,冷汗直淋。
上将对艾德华喝声“走”,艾德华连连叫道:“总司令!我请求你,不要当着舰队、当着水兵的面处死我。”他苦苦哀求,上将也不理睬。
上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大步走出门。艾德华跟在他的屁股后面。
敌上将到海港检阅了舰队,检阅结束后,他宣布:原“泰华”号舰长艾德华升任为防卫舰队上校司令。这出乎寻常的决定,使艾德华又惊又喜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······
转眼已是一九五0年的初春。肖丁自从负伤住院,已有三个月了。这三个月来,他没有好好躺过,整天思索着、研究着用木船攻击兵舰的战术。
这一天,丁司令员前来探望肖丁,肖丁因过分疲倦,睡着了。丁司令员发现床边有个小本子,本上写着《火力护航船队的装备、组织、战术》一行字。
司令员坐在床边读完肖丁写的小册子,深情地摸摸他的前额。他撕下本子的末页,写上几个字,然后拿起本子走了。
肖丁醒来,读了丁司令员留的信,心里很激动。他推开窗,看见公路上汽车、炮车、大车直向前方开。
肖丁的心早飞到了前方。在他的坚决请求下,后方医院同意他回到前方去。肖丁到了连里,就和战士们一起投入海上练兵,并试验组织火力护航船队。
一天夜晚,正是海南战役前夕。肖丁奉命来到前线指挥所。丁司令员告诉他:他那关于火力船队的一些想法,司令部已经研究过了,觉得可以运用。说着,领肖丁来到一只沙盘前。
沙盘上,在标示着琼州海峡的一角,摆了五只木船包围一只军舰的模型。司令员问肖丁:“五船攻一舰,这好办。但要是海面上五只军舰包围一只木船,该怎办?”
肖丁被司令员问住了,这是他没有想过的问题。司令员提醒他说:“打蛇打头嘛!”肖丁领会了,说:“对!抓住敌旗舰,狠狠揍!”他接着向司令员提出请求:让他负责火力护航船队。
司令员说:“用木船打“泰华”号,是不容易的。它吨位大,速度快。”肖丁果敢的回答:“是不容易。但是一有机会,我就死死缠住它!”司令员拍拍他的肩,同意了肖丁的请求。
出海的一切工作都准备好了。海面上,整齐地排列着几百条船。金大义父女站在指挥船上,他们这次光荣地被批准为指挥船的司舵。
渡海以前,几万军民举行了誓师大会。丁司令员站在指挥船的彩门下,和战士们一同宣誓:“为了统一祖国神圣的领土,坚决战胜大海和兵舰,把五星红旗插到海南岛!”
接着,岸上响起鞭炮声、锣鼓声和军乐声。上万人举着红旗,欢送出征的战船。
肖丁的一号船在指挥船的左前方航行。全船人员都严守岗位,注视着前方。天黑尽时,南方的天边忽然出现三盏红灯。“是“黑寡妇”!”信号手小洪发现了敌机,向肖丁报告。肖丁命令:“准备揍它!”
敌机兜了一圈,就飞走了,战士们说它报丧去了。由十条木船组成的钢一连护航队,随一号船进入了主流。但是敌舰这时还没出现,这不禁使大家焦虑起来。
和钢一连战士同样焦虑的是丁司令员。此刻他在指挥船上,正和作战处杜处长研究着这个问题。
丁司令员举起望远镜,发现远处有一排探照灯光。他知道敌舰来了,叫道:“命令护航船队迎上去,把敌人的舰队往外引。”作战处长马上发布了命令。
肖丁接到命令,喊了声:“准备战斗!”护航船上响起了冲锋号。船开动了马达,满篷向敌舰驶去。
正在这紧要关头,忽然风停了。大义老汉报告司令员,说风要停三四小时,现在要尽力赶过主流,不然风一停,就会叫主流把船队带到敌舰那里去了。
指挥船落篷后不久,就传来敌舰剧烈的炮声。空中也响起飞机声,敌机开始向我船队滥施轰炸。
司令员沉着地思索着,他的目光越来越坚定。他命令后卫部队各自为战,船船为战。命令全军所有指战员,拿起桨、橹、铁锹、枪托,就是用双手,也要划过主流!
在司令员发布命令的时候,肖丁的船正被敌炮密密的火网包围着。船被打了几个脸盆大的洞,战士们用背包、棉衣去堵,由于海水来势凶猛,一堵上去就被冲跑了。
丁司令员通过话机询问肖丁船上的情况。肖丁报告说,情况不好,但是他表示,不管怎样困难,他们还是可以担负战斗任务。
丁司令员正要回话,忽然作战处长送来一份电报,他接过一看,马上把所有的话机都打开了:“全军指战员同志们,毛主席电报,问我们是否能按时登陆。······”
话声传到肖丁的船上,二班长激动地对着话机喊:“请毛主席休息!我们保证按时登陆!”这声音,不是在一条船上发出来,是在几百条船上同时发出来!
丁司令员命令护航船队,立刻攻击偷袭后卫的敌舰。说罢,他指指电报本,对作战处长说:“报告主席,战士们请主席休息。我们一定能按时登陆!”
肖丁接到司令员的命令,立即检查了船只,命令战士们砍断篷索,轻装前进,一边展开紧张的堵漏排水工作。
肖丁的木船在海水带动下,渐渐向敌舰“泰华”号接近。船上的同志们都准备好救生器材,把五个十公斤重的炸药包堆在船头上。
肖丁和一个又一个战士握过手,最后和小洪握了手。他命令大家下船,战士们握住他的手,预祝他们爆炸成功。
现在船上只剩下肖丁和二班长两个人。二班长肩挎缆绳,手扶锚钩站在船头;肖丁握橹站在船尾。他们悄悄地靠拢了“泰华”号。
当木船接近敌舰左后方黑暗区时,二班长一挥手,抛出锚钩和缆绳。“叭!”锚钩挂在敌舰铁栏上。二班长把缆绳拉紧,使一号船贴上敌舰。
不想锚钩钩上铁栏的声音,被舰上的一个哨兵听见了。敌哨兵叫了声:“共军靠帮了!”二班长立刻用枪把他打倒。
二班长一手持枪,一手抓栏杆,飞身上了敌舰。他背靠锚钩,举枪喊道:“连长—拉火!”
十几个敌人向二班长冲来,二班长击倒了几个敌人。剩下的敌人,仍是凶狠地扑过来。肖丁一手攥着火线,对二班长叫道:“你,你快跳海!”
二班长身负重伤,他子弹打光了,拼尽最后一点力气,抱住一个敌人跳下大海。肖丁听到空中传来二班长的喊声:“连长拉火!”
肖丁热泪横流,低低地叫了声:“同志·····.”狠狠一拉火线,跳入海中。
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, “泰华”号爆发一团巨大的火光。咆哮的大海里,燃起弥天大火。毒蛇的头被打掉了!
敌主力舰被消灭后,其余敌舰狼狈逃窜。敌上将得到“泰华”号被击沉、艾德华被炸死的消息,脸色死灰,灰溜溜地乘上运输机,逃到台湾去了。
黎明时,我军已登上海南岛北岸。肖丁指挥着一部分登陆的战士,勇猛地向前冲去。海南岛终于解放了!